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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補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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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棠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駱夜白稍顯蒼白的臉色,以及眼下的烏青,她心裏一驚,想著或許昨晚她就該將裏間的床榻讓給他,那羅漢床臨著窗,風雨淒淒飄了一整夜,他定是沒睡好還受了風寒,可能還引發了其他病癥。

愧色浮上眉眼,她聲音關切:“季公子,你沒事吧,要不要尋大夫來看看?”

幾乎從第一個話音發出時,駱夜白的周遭就散著陰冷氣息,他垂下眼簾,入目便是她俏皮的發髻,再往下,見她抿著丹唇,水靈靈的眸子左右轉著,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又想到了些關於季予然的離譜傳聞,

駱夜白只覺眉心一跳,擡手捏了捏,生怕她再說出什麽他不大想聽的話來。

“我很好。”他聲音嗄啞,“不用尋大夫。”

話音一落,他直接轉身往書房走了回去,腳步生風。曾經單槍匹馬潛入敵營,直取敵軍首級而面色不改的駱大侯爺,竟在這一刻走出了些許落荒而逃的意味。

駱羽張了張嘴,沒說話。

而韶棠看著那道快速消失的身影,心裏喃喃:難不成他身子每況日下,是因為諱疾忌醫?

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得改。

駱羽沒聽清她的嘟噥,遂問:“韶姑娘,你說什麽?”

“他一直這樣嗎?”韶棠手指往書房的方向指了下,眸裏凝著重重疑惑,輕聲問:“不願意看大夫?”

駱羽一時沒細想,順著回道:“我家公子慣能忍疼,一般小傷都是自己處理的,不過他既然說了沒事那就是真的沒事了。”

如此說著,他又覺得自己剛剛那一瞬的反應好像過了些……都怪那被攀折的兩千兩。於是找補道:“可能是昨晚風雨嘈雜,公子他夙夜難眠加上手上的傷還未好徹底,才顯得面色憔悴,之前他也時常這樣,白天得空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放心吧。”

韶棠聞言,腦海裏浮現出母親纏綿病榻時的虛弱模樣,再一想到季予然為了作畫嘔心瀝血,不分日夜的畫面,秀眉蹙得更緊了。

不行,她得尋個機會好好跟他說一聲,再健朗的身子可都經不住這麽熬。

她朝駱羽道:“我一會兒想用一下藥廬行嗎?”

“當然可以……咦,韶姑娘你用藥廬做什麽?”

韶棠目光堅定,“熬點湯藥。”

早膳時前廳只有韶棠和駱羽兩人,駱夜白的那一份,讓駱羽送到了書房。

昨晚他束手束腳地躺在那一張羅漢床上,每每起了睡意又被轟然響起的炸雷給吵了個沒影,後半夜雷聲倒是小了,但雨卻沒停,一直劈裏啪啦敲著窗,以至於一夜過去,他幾乎沒怎麽合過眼。

早上盥漱後他也沒留意,經駱羽那一驚一乍的反應以及韶棠滿含擔憂的詢問,他回來對著銅鏡瞥了一眼,這才發覺自己滿臉倦色,便打算小憩一會兒再出去,免得有人又開始漫天的胡思亂想。

韶棠用完早膳就直接回了房,木盒裏的藥材都是名貴品種,有大補之效,她挑了幾樣合適的,直奔小藥廬。

沒想到遠遠地就看到駱羽坐在那裏,手持蒲扇有一沒一下地搖著,像是等了許久。

她不由加快了步伐,笑著招呼道:“駱羽。”

“韶姑娘你來了。”駱羽聞聲回頭,臉上展開明朗的笑,像是邀功一般指著面前的火爐,“我已經幫你把火生好啦!”

韶棠心中微暖,“謝謝你。”

“不用客氣的。”駱羽轉身搬來一個小矮凳,“不過韶姑娘你是覺得哪裏不適嗎,要不要跟我家公子說一下帶你去城中看大夫?”

韶棠就著坐下,回他:“不用,這藥是給你家公子熬的。”

“我家……我家公子?!”

“嗯呢。”韶棠邊說邊熟練地將帶來的藥材切好投入藥爐,“你家公子身子不比常人,昨夜還淋了大雨,我給他熬點驅寒的補藥。”

頓了下,她又柔聲補充:“你別擔心,我在豐樂鎮的鄰居是個厲害的老大夫,我跟她學過一點醫理,大病看不了,風寒之類的小病還是有把握的。”

她說完見駱羽點了點頭,便當是解釋清楚了這一事,收回目光專註地看著藥爐。

殊不知其實駱羽尚在震驚中未回過神來,他眉頭緊鎖,不知道是該先思考他家公子的身子到底哪裏不比常人,還是先思考為何韶姑娘會知道他家公子昨夜淋了雨。

才一個晚上的功夫,他就錯過了這麽多?

他麻木了。

韶棠處理完剩下的藥材,就見駱羽盯著爐裏咕嚕咕嚕冒起來的水泡出神,她擡手放到他面前輕輕晃了下,好笑道:“不用這麽一直看著,得熬兩個時辰呢。”

駱羽木然地“嗯”了一聲,側身往旁邊挪了挪。

糾結許久,他還是沒忍住,又轉回身,幾度欲言又止,最後毫無說服力地解釋:“韶姑娘,其實我家公子的身子一點也不比旁人差的。”

韶棠楞了一下,就她這兩日所見,“季予然”當然沒有虛弱到需要旁人攙扶才能走路的地步,可他負了傷,還有早上的那一臉病色都不作假,為什麽他們倆人卻一致地不肯承認?

她心思轉動,想著或許是高門大戶裏明爭暗鬥?“季予然”身為季府嫡長子,有著特殊且必須的理由,不能讓旁人知道他實際的身體狀況,所以才諱疾忌醫?

要這樣的話,那似乎就說得通了。

韶棠看著駱羽,笑的十分了然:“嗯,你說的對。”

駱羽:“……”

他隱隱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

轉瞬,他想到韶棠將他家侯爺當成了予然公子,而外邊關於季予然的傳聞不勝枚舉,便明白了大概。為了他家侯爺,也為了予然公子,他不甘心地補充了一句:

“你別信外邊那些傳聞,都是他們信口胡謅的。”

“嗯嗯。”這回韶棠不帶猶豫,笑著點頭附和:“我明白的。”

駱羽:“???”

好吧。他放棄了。

他家侯爺運籌帷幄,文韜武略,自己的謠言就自己去破除去吧,他駱羽只不過是一個愛吃甜食的小長隨罷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爐邊藥味漸濃,駱羽不忍,便勸著韶棠先回去休息,又一再舉手保證他一定會掐著時辰熬好湯藥,不出半點差錯。

韶棠自然信他,剛好她還有些事要做,便跟他道了謝。

回來這一路,她盤算著接下來的打算,母親給她留了一大筆銀兩,加上這些年繡坊的收入,即便接下來她賦閑在家也是不愁吃喝的。可若整日無所事事,時間一長定也會覺得無聊,她得買一些布料和絲線備著,不能一來臨安就將手藝給落下。

還有冬奶奶送的藥材,若能搭配幾味別的草藥,療效會更好。

總而言之,她得問一下“季予然”,能不能到城裏走一趟。

正想著,她一擡眸,就在後院裏瞧見了他的身影,正半蹲著身子,小心扶起一枝被風吹得搖搖欲斷的藤蔓。

“你怎麽在這?”她步履輕盈朝他走去,“駱羽說你在書房休息呢。”

其實駱夜白也剛出來沒多久,院裏的花木是季予然從別的地方一株一株移回來的,看重得緊,如今他暫住此處,自然得幫著照顧好了。

不過早些時候駱羽已經清理了一遍,需要他做的不多。

“我休息好了。”

駱夜白回頭,見她沐著香風,裙裾飄擺,不由笑了下,問:“過來幫忙?”

“好。”

韶棠接過他手裏的軟布條,就著藤蔓輕輕綁好固定。

雨後寒輕,扶疏花木綴著晶瑩水珠,將滿天霽色收入其中,散著鮮靈靈的氣息,叫人心生歡喜。

忽而清風一陣,晶瑩滾動,紛紛揚揚。

韶棠正和駱夜白一起固定最後一枝藤蔓,只覺鼻尖濕涼,微微泛著癢,她下意識地就擡手撓了下,驀地又頓住。

兩人看著對方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動作,片晌,俱都笑了起來,聲音隨拂落的晶瑩一同融入水面,漾起片片漣漪,悄然無聲。

綁好藤蔓,兩人的衣裳都沾了些水漬,想到他傷病未愈,韶棠本來想讓他回去休息,她簡單清掃一下院裏的落葉,但顧及到他諱疾忌醫這一點,怕說得多反而拂了他的面,便只默默將活兒攬到自己這邊。

駱夜白被她這一番安排給氣笑了,但好在都是些走動的輕活,便也沒說什麽,由著她去了。

等將院子裏的花木都處理好,韶棠才指著他的胳膊道:“隔了一天,你的傷口該換藥了。”

“好。”駱夜白自知拗不過,笑著問:“你來幫我?”

“好呢。”

韶棠略懂醫理,給他換完藥又順勢把了脈,確定他沒染風寒,也無大礙,才放心下來。

隨之想到她後邊的計劃,她軟著聲音跟他商量:“我跟你說過罷,之前我在豐樂鎮有一家自己的小繡坊,近來閑著無事,我想去城中買些繡活兒用的料子。”

駱夜白一開始從陳大陳二那裏聽到她一個人經營著一家小繡坊的時候,多少有一點點同情,但現在聽她這般雲淡風輕還略帶著些自豪的語氣,又生出些別的情愫來,是欽佩,又或許是其他?他不知道。

但不管是什麽,迎上她耀著光芒的星眸時,他不知怎麽的,好像就沒想過要說不。

“好。”他應道,“等過了晌午吧,剛好祁墨也回來了,讓你送你和駱羽過去。”

而剛說駱羽,駱羽就到了。

“等會兒要出去嗎?”

他一個跨步邁過門檻,雙手奉上一碗濃稠湯藥,笑得燦爛:“公子,您的補藥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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